陈嘉瑞玄武庙青石殿

举目陕西，416年前的建筑，全用青石，不用一颗铁钉、一寸木头、一个卯榫结构，有没有第二座？合阳的王村镇南王村有，它就是玄武庙青石殿，位于合阳县城西南10公里。举目全国，这样的全青石大殿建筑，似乎也没有第二座。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分别代表四个方向。”古代泛指高大的房屋，后专指供奉神佛或帝王受朝理事的大厅。这样的一座特别的建筑，建自明代万历年间的陕西合阳，背后有着怎样的文化背景呢？这座建筑的最大特点是，全部材料都是当地所称呼的“青石”。

大殿的殿顶是用一块整石雕刻出来的，重量在7吨以上。青石是碳酸盐岩中最重要的岩石，是各种石材中最环保的一种，因存量大、耐风化、无辐射，常用于户外建筑及家具家装中。玄武庙青石殿所用的青石，就是在距离青石殿东南方10余里的梁家河采来的。砌石的粘合剂，因为没有现代的材料水泥，用的是民间的白石灰加黏土，称得上完全是就地取材。由于皇帝的喜好和推崇，明代年间的陕西渭北，道教盛行，民间有大量的道教信众。

每年春天，一些信众都会前往湖北十堰的武当山朝拜玄帝爷，来回路途遥远，舟车不便，往返常常月余天气。后来年岁日久，一些信众年高体弱，往来朝拜力所难及。何必舍近求远呢，你们南王村西北的土岗不就是一块好地形么，在那里修建一座神殿，你们就再不用跑远路了！于是他们一合计，便决定照武当山金殿的样子，在当地盖一座玄武庙青石殿。和欧洲大量的石材建筑不同，中国建筑的特点是土木结构，所谓的墙倒屋不塌。玄武庙青石殿何以全用青石材料，不用一寸木头、一个铁钉、一只卯榫结构，而结构又是中国建筑的仿木结构、重檐歇山顶，资料上没有记载，民间也没有传说，就只能是一个谜了。

但正是这样一个全青石材料的大型建筑，才使得这座庙宇成为古代青石建筑的活标本。它对研究中西建筑的互通及中国古代石雕艺术的运用，有着十分重要实物资料价值。青石殿高10米，占地面积64平米，整个大殿建在一个岗顶1亩左右的土岗上，四周有称为“山院”的护墙。1576年开始建，前后持续28年，到了1604年才竣工。大殿前东侧立有一通刻有《玄帝庙记》的青石石碑，高约3米，厚有30公分。碑额圭篆“玄帝庙记”四字，两边浮雕刻有二龙戏珠，下有石质碑座。石碑记载了玄武庙青石殿建筑经过，称其“盖与武当山金殿可称宇内双奇，彼乃黄金，此如碧玉，彼乃天成，此借人工”。由此可看出，玄武庙青石殿在道教建筑中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进入大殿的券门正中上方，刻着一条单龙戏珠的图案，龙头在外，龙尾却藏于门楣之内，喻示着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殿的东、北、西三面刻老子八十一化生故事，是一部精美的石刻连环画。因为当时担任工匠的是具有特殊石雕技艺的父子二人，老父亲死了以后，儿子继续完成雕刻，但最后儿子也死了，后续没有工匠能够接替，整个工程在定好的竣工日期前只得完工，于是留下了未尽石雕的遗憾。进入大殿，可见大殿的下半部为方形，从约2米高处开始起券，至殿顶形成一个八卦形藻井，中间有垂连珠。根据五行学说，玄武是代表北方的灵兽，形象是黑色的龟与蛇，代表的季节是冬季。所以，青石殿玄武帝的塑像是跣足披发，黑发仗剑，脚踩鬼蛇，两旁从者皆执黑旗。

遗憾的是，最初的玄武帝铜像在20世纪的50年代被毁了，今天的塑像是后来重塑的。道教中，后来四灵中的玄武人格化为玄武神，宋、元对玄武神皆崇奉之。施工所需的青石石材取自于10里以外，据说运输全部依靠四村八社的大牲口去拉。民间的传说是，有精明的人家不愿意义务出牲口，结果在大家运送石料的过程中，自家的牲口在圈里像患了重病，干了重活一样，浑身大汗淋漓，草也不吃，水也不喝，有的甚至绝地而亡。

而出了畜力人家的牲口，却是欢欢实实，草料有味，没有一点困乏的样子。700多块石材运回来了，最大的盖顶的石材7吨多重，在没有吊车起重机的古代，这样一块大石头是如何送上10米高的殿顶，盖在顶上的？传说是施工受到了一个来工地转悠的白胡子老者的启发。说是老者说他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他来工地只是给大家鼓鼓劲，干活是干不动了。人们从“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上受到了启发，于是从四面八方运来黄土，把建起的大殿埋在一个大土堆里，只留一个顶口。

这样人们把雕刻好的殿顶左右载动着，一寸一寸地推上了殿顶。盖好顶口以后，再挖去大殿四周的黄土，盖好的大殿就完全挺立了起来。今天看来，古人的办法虽然笨拙，但在那个年代，还是充满了聪明和智慧。令人疑惑的是，这样一座花费28年精心施工的非凡建筑，有着“中武当”之称、和武当山金殿并称“宇内双奇”的供奉北方神君的玄武道场，在后来的明清以致整个民国期间，并没有形成陕西以致附近省份的道教中心，反而在清冷的历史烟云中被悄然遗忘。

以致在多少年后的今天，作为一座顶生荒草、满目沧桑的石头大屋，孑然一身地矗立在黄土高原的崖畔，在一阵阵冷风的寂寥中，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过往，让人欲说无言。值得注意的是，当年玄武青石殿建成的时候，门前的土岗下的场地是平整的。如今400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地形，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就很清晰地告诉人们，由于雨水的冲刷、黄土的流失，青石殿门前由早先的平场变成了沟壑，速度是400年的时间蚕食了三四十米。

以这个速度发展，几百年过后，身后的玄武庙青石殿就会荡然无存。这样一个实地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例证，可作研究水土保持的专家的现场勘察。自然，当地政府已经注意到黄土流失的危害，近些年增强沟坡绿化，来最大限度地减少水土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