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聊城,一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悠久的黄河文化和运河文化于此交相辉映。及至成年,西同求学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研攻雕塑。《门神》系列雕塑是张西同近年潜心创作的阶段性成果,该系列雕塑是以中国传统文化符号——门神年画为造型源本的。年画是由远古时期先人的自然崇拜和神灵信仰,经漫长的历史岁月,逐渐演变而成的一门民间装饰艺术,内容与驱凶避邪、迎祥纳福相关。门神,守卫门户之神,年画艺术中的重要题材,于传统农历新年张贴在庭院大门之上,祛邪魅、卫家宅、降吉祥、助功利。
《门神》雕塑基于年画门神的形象、形态、含义、情景,进行了当代雕塑艺术的转化探索。纸质媒介的年画门神向硬质材料的雕塑门神转化,平面空间形态怎样生成立体空间形态,如何表达出延绵历史之中的文化情感,并在新的时代语境中营建当下观照的心灵空间和精神语义,如何把传统文化符号转化成现代审美的视觉图式,是雕塑《门神》创作的关键问题。从最终雕塑作品的造型看,张西同恰恰是以年画的载体——纸和门的材料特性、形体特征、空间形态为切口解题的。
纸是一种由植物纤维制造的材料,传统用以印刷、书写、绘画,柔软性是它的基本特性,可卷曲、折叠、撕裂,可随附着的物体而形变,易受空气干湿度、温度、风蚀日晒等条件影响,出现自然褪色、剥落、破损、翻翘等形态变化。门是空间区隔的手段和空间变换的通道,从家庭走向社会,从社会回归家庭,出入必由之。传统大门由木质框架和木板结构而成,两扇门的开合,既是空间的变奏也是日常生活形态的表征。
门是真实的物质存在,也是一个极具心理和精神象征意义的符号。按门扇开合形成的小括号状弧形轨迹弯折形体,正面空间呈聚合感,示以归回之意象,背面空间呈凸张感,示以走出之意象;规则的横竖边界和残破、空洞、斑驳感的形体与肌理,理性与直觉相交织;这正是雕塑《门神》形体结构、空间形态和造型语言的基底。门神形象从平面的线条、色块转译成泥斑、浅浮雕、高浮雕和圆雕的形式语言,门神幻化而出的动态过程,即人们由盼神到神至顷刻的心灵气韵被捕捉、表现,形体空间中蕴含着时间。
不止在年画正面方向的空间展拓,雕塑再次突破年画的二维框定,门神及其坐骑从年画背后——凸张的一面,那更为广阔辽远的背景空间中,穿越而出,朝向人的方向逼现,自无形的神秘降至凡间。门神形象的雕塑形体处理联通了现实空间与未知空间、生活空间与想象空间。而这种空间的关联性、多维度在雕塑底板不规则的残缺和孔洞中得到再强化。弧状的雕塑底板,即那张年画之纸,是神界与人间交汇的所在,只是雕塑洞开了纸面,召唤出久居人们心中的神。
神,来自天地和远古,神性的塑造是《门神》雕塑的核心,而神性正是由雕塑形体和空间所溢散。张西同的《门神》成功地表现出了这种神性,是他对现实物象和文化物象进行拆解重构的结果。从另一角度,现实的门的形体、形态及人与门的关系,作为一种生活的隐喻被结构在雕塑中,而门神——被神格化的人,亦是对历史和现实中人的暗示,他们穿越门间的情景即是生活情态的隐喻。于是,《门神》雕塑将人性与神性、世俗和信仰、生活和礼仪编织在一起。
立于公共空间中的大型《门神》雕塑,当人们自由穿梭其中时,人和神的距离被拉近,现实和历史的界限变得模糊,一个“我”的存在被确证。《门神》是苍茫和悠远的,在今天倡导新观念、新媒介、新技术,以新立名的当下,雕塑青铜的微光,闪烁着几分动人的古意。《门神》雕塑把流淌在历史中的生存智慧和文化质性,以现代构成的形体、空间、语言,表明了面向未来的立场、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