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秋九月,北京迎来了西方古典艺术展的争奇斗艳,继嘉德艺术中心“遇见拉斐尔——从文艺复兴到新古典主义大师馆藏展”和中华世纪坛“从库尔贝,柯罗到印象派——来自法国诺曼底的光影世界·真迹展”之后,木木美术馆与大英博物馆携手举办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展品囊括1470至1580年间活跃于意大利半岛的众多艺术家的作品,通过叙事、人体、光影、自然界、动态和服饰六个主题单元的细分解读,无疑将给国内的艺术爱好者们一次领略距今近五个世纪的文艺复兴巨匠们的绝佳机会。

坐落于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国家美术馆存有超过2600幅,藏品范围“从乔托到塞尚”的欧洲油画馆藏,没有素描版画;位于泰晤士河畔的泰特英国馆则专注于自1540年开始的英国绘画500年收藏;欧洲历代大师素描手稿和版画收藏则是大英博物馆最重要的馆藏门类之一,英国境内能与之媲美的或许只有坐拥近600幅达·芬奇素描手稿的英皇室收藏。大英博物馆版画及素描部由大约5万张素描和200多万幅版画组成,这些数量庞大且极其珍贵的馆藏系统梳理了从十五世纪至今欧洲平面艺术的发展脉络。

大英博物馆所收藏的西方版画及素描最初可以追溯到汉斯·斯隆爵士的私人收藏。曾担任英皇乔治二世御医、接替牛顿出任皇家学士院院长、身兼博物学家和收藏家头衔的汉斯·斯隆爵士毕生的最大贡献莫过于其私人收藏直接促成了大英博物馆的建立。他于1753年逝世前留下遗嘱,将他个人收藏的7.1万件藏品,包括数量庞大的自然科学标本和一个植物标本集、文献手稿、古籍古董、古代与现代钱币、印章纪念章等私藏悉数捐赠给国家。

“现有的与之后增加的每一件藏品都将永久保存并供后世利用,且保证所有学者和怀有好奇心的人们都能自由进出。”大英博物馆由此诞生,而这批奠定馆藏基础的斯隆爵士私藏中便收录了一本丢勒的素描集。直至19世纪30年代,大英博物馆版画及素描部的收藏扩充主要是依靠遗赠或赠予获得。1835年,博物馆买下了约翰·希普山克斯所藏的荷兰和佛兰德版画及素描,也预示着馆内正式开启了系统化的纸本绘画收藏体系。

时至今日,大英博物馆的素描及版画馆藏可谓群星璀璨,如“文艺复兴盛期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德国文艺复兴巨匠阿尔布雷希特·丢勒、威尼斯画派的提香、丁托列托及委罗内塞、荷兰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伦勃朗、“英国绘画之父”威廉·贺加斯、西班牙浪漫主义先驱戈雅等大师的珍贵纸本素描均收藏在此。而上述提及的意大利巨匠们的真迹则大都参与到本次木木美术馆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展中,实属难能可贵。

在以展示当代艺术为主的木木美术馆策划意大利文艺复兴主题展览,显然需要找一个双方都能契合的概念,纸本因此成为注重材质的当代艺术与西方古典绘画载体的切入点。为了凸显中西方“对话”与纸上绘画的主题,主办方除了邀请多位我国当代艺术家“量身定制”展品,还让大英博物馆制作了一个介绍纸上绘画材质与技法的短视频。不过,既然展出的都是距今近五个世纪的意大利纸本素描手稿,那么就有必要阐述一下素描的概念及用途,这是整个展览主题中所欠缺的。

毕竟,文艺复兴素描是西方艺术史的基石,也和我们今天所了解的报考美术学院必备的素描方法有所不同。活了88岁的米开朗基罗之所以在西方艺术史中被誉为“米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瓦萨里所谓的“三大姐妹艺术”——绘画、雕塑和建筑领域均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而这一切均基于他那超凡大脑的独特构思。他在创作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创世纪》和《最后的审判》所留下的海量局部手稿、圣彼得大教堂的建筑图纸,以及为设计众多大理石雕塑所绘制的草稿更是成为实现“”的终极范本。威尼斯画派巨匠丁托列托甚至在其工坊的墙上写着“米开朗基罗之素描,提香之色彩”,来时刻提醒自己的艺术理想。

本次展览中亮相的大部分纸本素描手稿也是艺术家们为记录其创作过程中的局部构思所用,如米开朗基罗《男子躯干习作两则》是为教皇尤里乌斯二世大理石雕塑陵寝所设计的草稿;拉斐尔《帕纳塞斯山习作》是他为了筹备梵蒂冈“拉斐尔房间”中的著名湿壁画《帕纳塞斯山》而创作;提香《着衣男子习作》是威尼斯弗拉里教堂委约其绘制的早期代表作《圣母升天》中圣母脚下的圣彼得画稿;帕尔米贾尼诺《侧向右方的大胡子男子》则是其版画《基督下葬》中的圣约瑟…

综上所述,作为“”基础的纸本素描稿乃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巨匠们在构思阶段通过勾勒局部人物的造型姿势,再根据不同情境将上述素描局部按需进行完善和“重组”,最终将酝酿在其脑海中的非可视构图呈现在画布或墙面上的必经之路。那些寥寥数笔所勾勒出的线条包含着艺术家们脑力激荡的过程、灵感迸发的痕迹和独一无二的创造,是他们记录转瞬即逝创意的渠道,而远非我国当下报考艺术院校的学子们所必须呈现的“最终素描作品”。

对于西画从业者、美术院校学生们及即将备考美院的考生们而言,或许会从正在木木美术馆集中展出的意大利文艺复兴大师纸本作品中得到关于如何正确理解并运用素描技法的启示。此外,展览中所涉及的多位艺术家相互间还有着鲜明的传承关系。米开朗基罗的启蒙老师吉兰达约和达·芬奇是师兄弟,二人均曾在委罗奇奥的工坊做学徒;朱利欧·罗马诺和乔瓦尼·弗朗切斯科·佩尼是拉斐尔的弟子,二人在恩师英年早逝后曾接替他完成梵蒂冈内著名的“拉斐尔房间”;

洛伦佐·洛托、罗索·费伦蒂诺和帕尔米贾尼诺则是在拉斐尔去世后深受其影响,并实现文艺复兴盛期到风格主义过渡的几位绘画大师…当这些有着直系传承脉络的意大利绘画大师们的纸本手稿真迹集中呈现于一个展厅中,对于观者领略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们对于“”观念的重视程度也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对于展览策划而言,纯纸本素描类特展无疑颇具挑战性。首先,由于年代久远纸张脆弱的本质,其保存、运输及展陈条件极为苛刻。事实上,这批纸本素描在本次展览过后将回到大英博物馆“沉睡”数年才能再次出借或展出,而灯光过亮或展厅温湿度不符均会对展品产生不可挽回的损害。
其次,和国内绝大部分艺术爱好者所期待的名作云集的特展所不同,纸本素描类展览从主题策划层面就颇具考验,毕竟与展出“大名头”代表作所具备的号召力和故事性相比,素描展最难的就在于讲故事——因为所有展品均是艺术家的思绪而非成品。非绘画专业的观众对技法和笔法不感兴趣,而对于他们而言,素描就是草稿,最多算“半成品”。艺术性大于话题性、专业性强和缺乏故事性的本质,加之大部分观众对艺术家背景及其原作的生疏,让国内的素描类特展在开幕式之外很难实现展厅内的人头攒动。因此,木木美术馆在选择“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主题上所展现出的魄力和勇气绝对值得赞誉。
值得一提的事,在两个月前的7月8日,一幅仅有7x7大小的达·芬奇纸本素描习作《熊的头部》在伦敦佳士得以885万英镑的天价成交,并打破了艺术家本人素描作品的拍卖纪录。以此为参照,此次参展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纸本素描显然有着不菲的运输及保险价格。事实上,在各大国有博物馆和美术馆很难将大笔年度预算投入单一外展的客观条件下,大英博物馆这批珍贵的纸本素描仅靠国家拨款没有企业及品牌赞助是很难集中来华展出的。
而自由度高、允许品牌赞助的民营博物馆则开始显露出其优势。木木美术馆在今年先后推出的莫兰迪大展和“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展便是绝佳案例。要知道,若非疫情,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全球四大博物馆之一”的大英博物馆破天荒地首次与国内民营博物馆合作,还是去年9月上海东一美术馆将巴黎玛摩丹莫奈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莫奈《日出·印象》借到外滩商展数月,都堪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场百年不遇的疫情让鲜有国家拨款,依靠品牌赞助、门票及文创销售为主要收入的欧美博物馆运营体系受到巨大冲击,而我国高效的防控举措则让上述海外艺术机构将目光转向国内市场。2021年的木木美术馆显然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良机。尽管展厅空间及观展路线的设计更符合当代艺术的氛围感,但木木美术馆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纸本展所做的展陈设计甚至远胜2017年大英博物馆与国博合作的“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大展。
面对疫情下“全球四大”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木木美术馆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并展现了中国民营艺术机构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