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极稀有的盛世神品造像

去年嘉德秋拍6325万元的清康熙御制铜鎏金释迦牟尼佛，2016年嘉德秋拍7302.5万元的扎那巴扎尔祖师像等等，太多堪称是市场上独一无二的神品。从这两年全球佛教艺术拍场来看，优质稀缺的佛像资源越来越稀缺了，对于新入场的佛教艺术收藏家来说，真的要且请且珍惜了。简单的总结，这尊是乾隆皇帝晚期由六世班禅活佛所带来的特殊材质，经过清宫高精尖团队的进一步研发，在乾隆晚年专门为其祈福长寿之用的神品。

康雍乾三代帝王都笃信藏传佛教，而其中最为“痴迷”者，当属乾隆皇帝。但乾隆皇帝想拜佛，居然把寺庙的金殿“搬回家”，其标志是六品佛楼的建立和清宫造办处制造的拥有近乎完备神系的藏传佛教造像。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珍贵的佛造像材质，2004年第一篇有关紫金琍玛研究的论文发表以后，我们才逐渐系统性的认识到了这种独特的宫廷佛像材质，只不过紫金琍玛造像当年的产量就极为稀少，而这些年来能够流入民间流通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去年到今年年初故宫特展，让我们再次领略了紫金琍玛的神采。

在当年，紫金琍玛经过了西藏扎什伦布寺班禅大师的配方和北京宫廷造办处的两次试验，最终出炉，名动天下，堪称是是宫廷造像中最具特色的作品。乾隆四十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六世班禅经过一年的长途跋涉抵达了承德。这是乾隆皇帝一生中与西藏宗教领袖唯一的一次会面，也称得上是一次政治意义深远的会晤。对这次历史性的相聚，双方极尽全力地表现出对对方的重视。为了迎接六世班禅，乾隆皇帝以班禅的驻锡地扎什伦布寺为蓝本，在承德兴建须弥福寿寺供班禅居住。

而六世班禅在1776年获准进京后，马上开始为乾隆准备寿礼，第一批礼物更是在班禅抵达的一年前就到达了北京宫廷。在第一批进入紫禁城的礼品中，就包括扎什伦布寺制作的紫金琍玛造像。据故宫博物院研究员罗文华老师所考，“紫金琍玛”一词最早出现在乾隆四十四年四月十三日的清宫档案中。据这条档案记载，宫中佛堂中新供奉了一尊紫金琍玛绿救度佛母，为六世班禅额尔德尼所进。

由此可见，“紫金琍玛”一词起源于清宫对于六世班禅所赠礼品中一种特殊铜质造像的称谓。“紫金”则是清代宫廷对这种铜质的颜色和质地的形容，即色紫而含金。但是，乾隆帝真正注意到紫金琍玛造像却要迟至第二年，清宫当时开始对他送来的礼物进行详细的清理和登记，乾隆帝偶尔看到一尊六世班禅进贡来的铜佛像，色泽与众不同，知道这是一种独特的合金铜，心生好奇，下令造办处仿造。但是当时清宫并没有相关的资料和经验，只得求助班禅大师身边的人。

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乾隆帝派管理造办处事务大臣舒文到西黄寺请教其岁本堪布，据仲巴胡图克图的介绍，紫金铜并非是西藏工匠所做，均是请尼泊尔工匠来做，他只提供了一个配方，拿到这个配方后，造办处工匠试做了第一尊无量寿佛紫金铜像。每红铜一斤，加金三钱，银六钱，自然铜三两，钢二钱，锡二钱，铅二钱，水银二钱，五色玻璃面五钱。合金铜试验成功以后，从乾隆四十六年到五十二年的七年间宫中造办处陆续成造过的紫金琍玛像仅78尊，这也说明乾隆帝在铸造这类合金铜像时显得相当谨慎，很可能与锻烧紫金琍玛的成本比较高有关。

直到五十四年，清宫紫金琍玛的配方出现了重大的变化。当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宫内收到暹罗国所贡的适合对化紫金琍玛的金钢钻石十两。至于这种金刚钻究竟是什么材料至今仍不清楚，应当不是今天概念上的钻石，在当时的温度下，真正的钻石是完全无法熔解的。造办处对加入了这种金刚钻后的新配方反复试验，最终确定了新的紫金琍玛的最后配方为：红铜条一斤，金刚钻石五钱，金一两，五色玻璃面各一两共五两，自然铜二两，银六钱、锡二钱、铅二钱、钢二钱、水银二钱。

另外，由于大大提高了金和五色玻璃面的比例，跟上次配方的紫金琍玛相比，所呈现的色泽可能更为斑斓。从五十五年至六十年，清宫造紫金琍玛像约96尊，较第一阶段略多，但是从题材来说明显变窄，前期尊神类别达13种之多；后期除了金刚菩萨、金刚亥母以外，全为无量寿佛，可见，紫金琍玛配方定型以后，这种特殊的铜造像已经基本成为乾隆皇帝个人祈求世寿绵长的所专用，可见等级极高了。

而到了嘉庆朝，造价昂贵的紫金琍玛造像便再未生产了。而嘉德的这尊，则是总共这一百多尊中十分特殊精美的一尊。除主尊之外，葫芦形火焰纹中空背光，单层仰莲座和莲座之下的方型中空台座均作鎏金处理。这种双色拼接的表现手法，在乾隆朝的紫金俐玛像中比较常见。比如今年年初故宫博物院与扎什伦布寺，在承德共同推出的大型展览“须弥福寿——当扎什伦布寺遇上紫禁城”中，就有一尊造型与本尊极为类似作品，出自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现藏于承德博物馆，落款为“大清乾隆庚戌年敬造”。承德博物馆这尊与嘉德本场这尊一样头顶挽高髻，尊像采用紫金琍玛嵌宝石，背光连同底座则为红铜鎏金。

相比之下，嘉德这一尊似乎规格更高，主尊与铜鎏金仰莲座，宝瓶尚在，全身佩饰多处嵌宝石。方台座正面下垂织物也是铜鎏金材质且正中饰有菱形宝石花。无量寿佛是阿弥陀佛的圆满报身相，所以并未显现成身着袈裟的出家形象。而是身着天衣，天冠，并有十三种饰物庄严其身，手中持有盛满可令人长生不老之甘露的宝瓶。此尊无量寿佛手中所捧的金累丝嵌松石珊瑚瓶，从工艺等各方面考量，也应是清宫内务府造办处配做的。现故宫博物院藏一尊出自扎什伦布寺扎什吉彩作坊的铜鎏金无量寿佛，手中所捧宝瓶与嘉德本尊十分类似。此尊无量寿另一特别之处，在于主尊坐下还有一椭圆形半日仰莲台，而非直接坐到方台座上。

莲台安置于方形台座之上，细长小瓜子状双层莲瓣，整齐规整，还带有扎什伦布寺造像风格元素。拥有类似设计的紫金佛像，除此尊外，只在故宫博物院的藏品中可见。紫金合金，因其材质成份的特殊性，光线之下，肉眼可以直接观察到铜质表面呈现的不同颜色，似彩虹般流光溢彩或者整体泛紫红色，个别紫金作品铜质表面会因氧化而偶见金色斑块，这样的神品，过目令人久久难忘。

六品佛楼是清宫重要的建筑形式，其重要性在于这种独特装修的佛楼一再出现，反映出乾隆帝对这种建筑及其内部陈设思想的重视和青睐。藏传佛教格鲁派针对修密者不同根机将密宗修习内容根据程度的深浅、成就的大小分为四个层次，即下品根机者修事部密法，中品根机者修行部密法，上品根机者修瑜伽部密法，上上品根机者修无上瑜伽部密法，其中无上瑜伽部又分为父续和母续两部，加上大乘佛教共称“六品”。

六品佛楼即是按照此六品内容分别供奉相应的佛像、佛经、法器及佛塔的建筑。从乾隆二十二年至四十七年间，清宫先后修建和装修的六品佛楼达八处之多，目前，其中多数已经面目全非，不为人知，或者夷为平地，被人遗忘，梵华楼是其中唯一的一处目前仍保存完整的原状，也是六品佛楼陈设模式的定型之作，成熟之作。藏传佛教神系纷繁复杂，要将其调理出来，工程浩大，在西藏本土也无先例，况且六品佛楼还要求将黄教的根本思想通过佛堂的布局、诸品神系的安排以及诸神图像学特征具象地、立体地表现出来，其难度可想而知。

设计者必须对黄教教义有广泛而深刻的理解，对藏传佛教神系有清晰的认识和把握，对图像学有极为丰富的经典修养和实践经验。所以我们可以把梵华楼的内部陈设看作是清乾隆时期对密教四部神系完整化和系统化的建构，是最为丰富、最为庞大的藏传佛教图像学的宝库，是宏观把握藏传佛教神系构架的有力尝试。德行根本品位于五室楼上，正中是天井围栏，壁画前设紫檀供桌，上供九尊主佛。白马头金刚为第七尊，一面三目二臂，头戴五叶冠，赤发高耸，耳后有束发缯带，怨怒相，赤裸上身，肩披帛带，腰束虎皮裙，配饰花叶耳珰、草叶花朵纹及腹长项链、手镯，臂钏，脚镯等，左手施斯克印，右手举金刚棒，展左立于椭圆型覆莲瓣底座上。

目前在拍卖市场上所能见到的所谓六品佛楼佛像，以小方格内所供小铜像居多，桌上的大佛像则很少见，此件即是为数不多的大铜像，整座佛楼，“六室”共计也只有大像54尊。楼上除明间以外的东西两边三间内，每一间靠北墙紫檀木供案上各供九尊大的铜佛像，它们是每品重要的代表性尊神。木柜上方上下计五层共有61个小格，每个小格内供小铜佛一尊。第一层和第五层铜佛最小，第二层和第四层次之，中间一层佛像最大，高在25－30厘米之间。

下方是六扇紫檀木雕花门，内存鞔皮木箱，箱内主要存放每部应供奉的法器和经书。122尊小铜佛加上桌上所供大铜佛像9尊，共计131尊，6品间内总计供大小铜佛786尊。供于紫檀供桌的大佛像，并无底边佛名款和背面归属品部识别款，这一点与方格内的“三道款”的小铜像不同。没有佛名刻款，但本尊底板上有一行手写的“善行手持金刚佛”和“德”字样，估计是人工标记此尊乃归属于德行根本品的善行手持金刚佛，但根据梵华楼的资料，善行手持金刚佛的发间有化佛、胸前有蛇庄严，与嘉德本场这一尊仪轨大不相同。

近些年来，能够在市场上出现的六品佛楼供于紫檀供桌的大佛像，数量极少，如去年北京保利和西泠印社各一尊，高度均为37.5公分，均拍出了千万元级的高价，在大象的印象中，近年来本次嘉德所呈现的，便是六品佛楼案上大型造像的第三尊了，极为珍贵罕见。马头金刚是观音菩萨千千万万化身中之一种忿怒化相，是宁玛派与格鲁派最重视的本尊之一，是帮助修行者降魔除障的忿怒相。降伏罗剎、鬼神、天龙八部之一切魔障，消无明业障、瘟疫、病苦、免一切恶咒邪法等。

主尊三面六臂八足，左展而立，三头皆戴骷髅冠，红发怒扬，如烈焰舐天，有三只马头，分别从高发髻的左右两侧和正面探出，这是马头金刚的最重要标志。上身赤裸，胸前X型穿璧式璎珞简洁大气，人头鬘环颈绕腹而过，陡增怖畏之气势。覆莲座规整方正，此乃蒙古怒尊特色制式莲座，上沿镶三道连珠纹，下沿一道。莲瓣宽大扁平，大小均一，紧贴莲座，这也是扎纳巴扎尔造像一个辨识度极高的风格元素。

丹萨替寺艺术，我们平台已经很多次的为朋友们介绍了，丹萨替寺由帕木竹巴·多吉杰布始建，丹萨替寺最为精美的大塔装饰集中制作于14世纪，这一时期帕竹噶举派的势力发展至顶峰，取代萨迦派建立帕竹王朝，成为卫藏地区的实际统治者。有了帕竹噶举背后朗氏家族的护持经营和信徒们的慷慨资助使得丹萨替寺拥有极为强大的财力和资源调动能力，丹萨替寺创造了西藏历史上最为辉煌的佛教艺术品！1948年，意大利藏学家和他的摄影师到访丹萨替寺，用相机记录下了唯一一组吉祥多门塔的珍贵照片。丹萨替造像有一种特殊的供奉形式，即不同于一般佛像，供于佛龛内或神坛上，而是供于这种舍利灵塔的塔身周围。

我们知道，辉煌一时的丹萨替寺不幸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众所周知的某些原因被夷为平地，如今我们所能看到的丹萨替寺是之后重建的，所以，如今我们所能看到的真正的传世丹萨替寺造像，都是早年流散的，这也是珍贵的原因所在。阿弥陀佛呈冥想坐姿，双手置于腹前，拇指相对，结禅定印。身穿斗篷般款式的透明僧袍，轻薄贴体的衣袍清晰勾勒出主尊的完美身材。阿弥陀佛身上的宽袖僧袍，梵文名称叫，音译为僧伽梨，最早出现在4-5世纪的印度石碑雕像上。

美国亚洲协会,洛克菲勒收藏有一尊着此类僧袍的佛陀立像。相关最早的尼泊尔如此般刻画僧袍的作品，出自几件7世纪的释迦牟尼坐像。通过对现有丹萨替造像的细致比照，如此尊一般具有胎体特别厚重、莲座外观精致莲瓣排列紧凑、以及底座后面有一截伸出的钮柄等共同特征的造像作品，通常都与丹萨替寺有关。而于面相方面，诸如方脸、高额头、略微突出的眼、口和下巴，也成为丹萨替造像的特征元素。佛陀身上的衣纹采用了萨尔纳特式近祼的表现手法，甚至袈裟之下的胸肌、腹肌都清晰可辨。仅以两道平行连珠线表示衣缘，周身无任何錾刻花纹，如此简约到极致的表现手法，在丹萨替艺术作品中极为罕见，但从于1948年，丹萨替寺被毁前夕，拍摄的实景照片，我们又的确可以找到这类造像的实例。

所谓扎西果芒，是藏文的音译，意译为“吉祥多门”，丹萨替寺修建的扎西果芒，就是在外观形制上与吉祥多门塔类似，呈多级台阶式构造，诸佛菩萨护法，就呈阶梯状分类贴壁排列在塔的四周，是在该寺创始人帕木竹巴多吉杰布圆寂后，由其弟子，止贡噶举的创始人吉丹贡布主持修建，用来安置其师尊舍利塔的。从当年的老照片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塔周陈列的素面无装饰的佛陀造像。丹萨替寺造像中，以菩萨装的佛像、菩萨、护法、供养天女等较为多见，佛装像则极为少见，这些年来，加上本次嘉德的这尊，应该总共就只有三尊，2018年秋拍的一件14世纪阿弥陀佛，仅面相略有不同，其余诸如宽袖僧袍、整体造型比例、莲座制式等细节处理，均与嘉德本场这一尊高度相似。

两尊大概率同源，都源自丹萨替寺当年辉煌的八座扎西果芒。对宫廷造像更是从选材、制模到合金配比都要亲自过问，御笔亲批，皇帝的重视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宫廷造像的高水准，代表了当时的最高审美。此尊释迦牟尼坐像，即出自乾隆朝的宫廷金铜佛造像，呈现的是“释迦八相”之说法相。说法相也称初转法轮相，是表现释迦牟尼35岁时正式传教的形象。佛传故事中称，最初侍从他逾城出家的五位长老闻其初转法轮后，便投入佛门，是为“五比丘”。

此后，佛陀有了自己的僧团组织，使得佛、法、僧俱全，并由此逐渐形成了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宗教组织。本尊头顶塔型肉髻，髻顶饰宝珠，面相方圆，品貌端正，双耳垂肩，眉如初月，双目微阖，低垂下视，嘴角上扬，略含笑意，神态怡然，就连手指脚趾刻画细腻写实，极为精致。结全跏趺坐于仰覆莲台座上，其间的裙褶折迭，双层莲瓣饱满有力，瓣尖上翘，莲花座上下边缘各饰一周豆粒似连珠纹。装藏的内容很多，最常见的是装入一部乃至多部经卷，如《心经》、《妙法莲华经》、《华严经》等，其他装脏内容还包括五金、五宝、五药、五香、五谷等等，视佛像的大小而定。北京首都博物馆藏有一尊在造型上与此尊类似的释尊说法像。

不过从工艺的细致程度甚至鎏金的成色效果来看，嘉德本场这一尊明显更胜一筹。而在市场所见，如此35公分以上的大体量乾隆宫廷造像的精品，已经极难遇到，全球市场每一个拍卖季或许都难得出现这样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