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从十几岁我就开始回忆过去,那个时候我不停地回忆打架的起因,以及因为打架而被父亲狂揍的场景。弄来弄去最终大部分情况下是按丛林法则行事,三句话不合便拳脚相向。若是在古代,弹琴、弈棋、书法、绘画那必须得是文人骚客修身的标配,故合称琴棋书画,所谓“文人四艺”。放在现代,放在我身上,也就是些胡子眉毛一把抓,自己逗自己玩的事。我的青年时期正赶上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个诗歌的黄金时代。对我们这代人来说,诗歌就像孔雀的开屏一样是男人求偶的基本招式,不会写诗的男人就像被阉割了生殖器,基本上就胯下无长物的废物。

毕业后进入单位,开始写各种报告,后来在同事之间得一称号“王关于”。写报告经常写得笔头艰涩,抓耳挠腮,脑回路都险些成了“报告体”。闲暇时候写写不咸不淡的小文章,或是柴米油盐酬酒花间,或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前面那一部分还好说,后面这部分写的时候倒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但改和发的时候却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担心一不小心就有茶喝。发表出版空间的日渐仄逼,使得写文章仅仅沦为自我调侃自我按摩的工具和手段,更何况即便文章得以发表,仨瓜俩枣的稿酬也是喝酒不醉吃饭不饱,仅够喝茶,且不是什么好茶。

费了心血的文字到了最后往往只能束之高阁,独自闷锅,很是心碎呢。因为有所谓琴棋书画的说法,好像不画两笔就对不住人。打小在割草时拿小棍在土地上画,上课拿铅笔在课本上画,开会拿钢笔在记录本上画,到了现在深夜时候拿毛笔在宣纸上画几笔。画些小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跑有跳,有憨厚有狡黯,有悲伤有欢乐,有纠结也有平静,也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种状态的白描。自古就有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那是一种何等的风光霁月,惺惺相惜!
可惜年少无知,只知道胡琴,拉过—段二胡后,如杀鸡般能摇头晃脑拉些文革中流行的乐曲,用板胡替人唱样板戏时伴奏。胡琴、笛子和古琴相比,自然显得还差一丢丢风雅高古的格调,但是重要的不是乐器,而是乐器背后的旋律。文革后期我回到父母身边读书两年,那个时期已经开始逆反。到了饭点儿,母亲差我去喊父亲回来吃饭,父亲正在酣杀中,哪肯理我。而且对在农村长大的我来说,天天下棋也不干正事,不就是二流子么。后来想,学会下棋,赢了父亲,然后再不和他下第二盘。
用木头自己做小手枪,用泥巴捏些小动物小人物,不知道什么叫雕塑。因而就这次展览的雕塑而言,没有多少深刻,也不至于那么肤浅,只是表达了我的某种情绪,仍然是语言的代替物,是用言语无法表述时的急眼状态,因而可能带着不少纠结和挣扎。因为口讷,让自己有了很多探索的空间和机会,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力量,有了很多因为语言困惑而带来的衍生品,未必不是件好事。因为按那些设计好的路线走,就相当于在公园里那些为休闲的老人孩子准备好的石板路上行走,一准会走得—步娘,两步扯蛋。
之所以乱走—通是因为个性使然,是因为没有在某个领域生根开花结果的能力,是因为老年多动症。我所有爱好,弄坏了也不输房子不输地不流血不死人,只是有些乱而已。尤其眼下,时间精力越来越有限,这些爱好已经让我忙得晕头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