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于突尼斯,燎原于埃及、利比亚乃至叙利亚与伊拉克在内整个中东北非地区的“阿拉伯之春”已经过去十年了。虽然可能十年的时间尚不足以对其最终影响盖棺定论,但其引发的铁血战乱给中东乃至世界带来的无尽恐惧和不安,则毋庸置疑。值此之际,澎湃新闻国际部12月23日起,推出“阿拉伯之春”十周年专题报道,从多个维度呈现2011年以来的这十年如何改变了个人、国家以及阿拉伯世界,并对“阿拉伯之春”发生十年后的阿拉伯国家乃至世界的格局、现状和未来加以梳理和展望,以飨读者。

灰白色石头砌成的穹顶下,一排排朴素的木制长椅摆放整齐,地上的瓦砾仍未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息。祭台上立着的一支蜡烛默默散着微光,照亮了重新粉刷过的白墙上挂着的东正教圣像。“我的叔叔,是这个镇子上第一个牺牲的人,他就倒在门外的广场上。”2019年2月的一天,在叙利亚大马士革农村省马卢拉镇刚刚重建起的圣德克拉修道院,叙利亚人优素福·萨阿达对澎湃新闻讲述起一段往事。是日天朗气清,山谷中狂风劲吹,在这座洞穴荫庇下的神圣建筑中,优素福的声音回响着,平静而肃穆。

马卢拉圣德克拉修道院,在战争中遭到毁坏,后被重建。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坐落于大马士革北部山区高耸的悬崖间,马卢拉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基督徒聚居地之一,这个名字在阿拉姆语中意为“入口”——这是一种已存活了3000多年的语言,被认为是耶稣时代的犹太人的日常用语,也被小镇居民保留至今。在叙利亚战争前,这座小镇每年吸引着数千名游客,其中不乏美国前总统卡特、已故委内瑞拉领导人查韦斯这样的大人物。

然而,自2011年叙利亚战争爆发起,血腥与暴力让小镇上朝圣者的脚步一度绝迹。2013年9月到2014年4月,横卧在静谧山谷中的古老小镇经历了8个月的战火,试图武装推翻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极端组织“努斯拉阵线”几度占领此地。让优素福和其他马卢拉居民们始料未及的是,带领敌人闯入家园的,竟是曾经与他们共同生活的穆斯林邻居。如今,尽管重建努力正在继续,但马卢拉身上烙着的战争印记无法磨灭,它的伤口裸露在山谷的风口——那些具有数千年历史的教堂、圣像、壁画和雕塑遭到了无差别的残忍破坏,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散落着汽车爆炸后残存生锈的躯壳,屋顶被掀掉的建筑表面布满了弹孔,偶有一扇没有玻璃的空窗,透露着狙击手们曾经存在的讯息。

2011年3月,席卷整个北非的所谓“阿拉伯之春”浪潮吹到了西亚,经济发展停滞、政治体制僵化而引发的抗议活动逐渐蔓延至叙利亚各地。抗议者起初要求阿萨德政府进行民主改革,但声势浩大的抗议很快点燃了叙利亚各教派与族群之间的矛盾,在内外多种因素的作用下,接连数月的骚乱最终升级为一场延宕十年的战争。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到2013年,叙全国各地已经出现了各样的武装团体。以反对派面貌出现的,不仅有土耳其与海湾国家支持下的“叙利亚自由军”,也有与“基地组织”有关联的“努斯拉阵线”。

此后的八年间,叙利亚政府军在俄罗斯等国的支援下逆转了战争初期的颓势,逐步击溃了反对派武装与极端组织。战火虽即将熄灭,但无数如同马卢拉这样的小镇却作为惨痛回忆的“见证者”被留了下来,一切都在废墟之中,伤口无处不在。尽管十年的血腥暴力让叙利亚民众唾弃战争,但引燃这场冲突的根源矛盾从未被消除。马卢拉作为叙利亚的缩影,提供了有关叙利亚战争的另一种叙事——作为一个多族群融合的国家,教派分裂、族群冲突和宗教极端势力的崛起已经深刻地影响了叙利亚的民族国家建构。

”镇子入口处小商店的老板略显羞涩地耸耸肩,从地窖里摸出一瓶包装朴素的红葡萄酒,“我们喝自己的酿的酒,全叙利亚数它品质最好。”随优素福的脚步顺着商店一路上行,便能经过两间颇负盛名的宗教建筑:它们被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围墙环绕,而饱经风霜的墙上仍然留存着2013年9月战斗留下的伤痕。优素福毕业于大马士革大学医学系,是镇上唯一一名牙医。

他熟知镇子上每个人的故事,也因会说英语而成为了小镇的“发言人”。他告诉澎湃新闻,2013年,闯入马卢拉的武装分子亵渎并摧毁了几乎所有的宗教文物,他们一些从历史悠久的圣像和马赛克壁画上挖出了宗教人物的眼睛,此后再纵火将其焚烧。低垂面庞的玛丽亚站在镇子的最高处,微张双臂庇佑着她的居民——这是一座重新制作的雕像,2015年由阿萨德夫人阿斯玛·阿萨德的基金会捐助修建。若问起镇上的其他人,他们也都会不假思索地说,毁灭圣玛利亚雕像的“不是反对派”,“他们确实是恐怖分子”。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脸我们都见到过,让我们吃惊的是,他们以前都是窃贼和罪犯,可到了2011年,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叙利亚自由军’的成员。

”优素福表示,当时场面混乱,许多此前自称是“叙利亚自由军”的武装分子也加入了战斗,“他们绑架了很多人,索要赎金,他们甚至偷走了我们的电话,也许是为了制作炸弹…”叙利亚政治学者、马卢拉梅尔基特天主教会负责人阿卜杜·哈达德也告诉澎湃新闻,“我们必须强调,所谓的‘温和派’‘叙利亚自由军’是他们主要的合作伙伴。”公开报道显示,2013年9月4日,一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驾驶一辆卡车来到了马卢拉入口处的叙利亚政府军检查站附近,在这名袭击者引爆自己后,来自“努斯拉阵线”等组织的武装分子顺势控制了检查站,此后几日他们占据了山顶的“外交官酒店”,并以其为大本营,随后控制了该镇的大部分地区。

在几轮激烈对抗后,2014年4月,在黎巴嫩真主党武装的帮助下,叙利亚政府军夺回了马卢拉。战时,它曾被“努斯拉阵线”占为大本营,被炸得稀烂的建筑外已经荒草丛生。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参加这场战斗的当地政府军士兵称,在8个月的时间内,至少有200名叙利亚政府军士兵死亡,其中至少有4人被恐怖分子野蛮斩首。在战斗尾声,还有三名为真主党旗下媒体“灯塔电视台”工作的黎巴嫩记者遭“努斯拉阵线”袭击身亡。”在小镇收复的纪念日,马卢拉的牧首在一次战争的纪念讲话中说道,“这座小镇在军事和战略上并不特别重要。

他们摧毁这座小镇是想要发出一种强烈的信号——他们袭击了基督教的象征。澎湃新闻记者汪伦宇图黎巴嫩媒体报道称,“努斯拉阵线”成员被认为是中东古董黑市上最活跃的商贩,他们将大量古代圣像、雕塑和十字架等圣物从叙利亚走私至黎巴嫩,然后运往国外。国际刑警组织称,有数百件马卢拉的文物被运往了欧洲,主要的目的地是土耳其和意大利。“这并不是‘革命’,这是一群恐怖分子袭击了我们历史悠久的文化,假使我们不屈从于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们。
”优素福从不认同“叙利亚内战”的说法,他控诉着这场于他来说非正义的战争,“他们受到欧洲、受到西方的支持,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为自由抗争,但他们的目的却是强迫像我们这样的基督徒迁徙到其他国家,摧毁属于基督教的一切。”根据2004年的人口统计,马卢拉的人口约2000人。不过,在战争初期很多居民就已搬离,眼下不少破败的民居中空无一人,除了在一些宗教节日,马卢拉的气氛冷清。
自2015年起,联合国机构、俄罗斯等国为马卢拉提供了一些援助,来自法国、德国、波兰、英国等地一些与基督教会有联系的非政府组织也派志愿者不远万里来到这里。2014年4月21日,马卢拉收复后的第一个复活节,鲜少在大马士革外露面的阿萨德访问了这里。在叙利亚国家电视台的画面中,阿萨德视察了被毁的宗教遗迹,慰问了驻扎在小镇的政府军官兵。当阿萨德要乘车离去时,数十名激动的当地居民紧紧将其包围,他一个个与之握手。
记录下这一场景的照片扔挂在小镇入口广场的最显眼处。”商店的老板竖起了大拇指,他头顶挂着的是一幅圣像,还有一张阿萨德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并肩而行的照片。马卢拉一间商店柜台上的照片,上边是圣像,下边是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右边是阿萨德与普京。极端主义在叙利亚的崛起巩固了阿萨德“与少数群体站在一起”的形象。据总部位于伦敦的“中东之眼”报道,研究中东政治地理的专家、《阿拉维派地区与叙利亚权力》一书作者法布里斯·巴兰奇认为,阿萨德“利用”宗教少数群体“建立自己的政治体系”。
基督徒是叙利亚的少数群体,仅占总人口的10%左右。阿萨德家族同样也来自少数群体,他们信奉伊斯兰教阿拉维派,这是一个创立于公元9世纪的伊斯兰教什叶派分支,因承认伊斯兰教第四位正统哈里发阿里为“真主的化身”而得此名。然而,由于信奉“灵魂转世”传说,且拒绝修建专属清真寺,长期以来被逊尼派乃至什叶派其他派别视为异端。阿拉维派长期聚居在叙利亚与黎巴嫩交界地带的山区及拉塔基亚、塔尔图斯等沿海地带,人数仅占叙全国人口的12%。
此外,叙利亚还有什叶派、伊斯玛仪派、德鲁兹人等少数群体。逊尼派穆斯林则是叙利亚的多数派,他们占全国人口的近70%。在上世纪20年代法国殖民统治叙利亚时期,法国为了分裂反法势力、抑制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发展,蓄意煽动少数群体聚居地区独立,这也为日后的种种地区问题埋下了伏笔。自阿拉伯复兴社会党于1963年在叙利亚上台、1970年阿萨德家族夺取复兴党领导权后,叙利亚政府推行世俗化政策,采用世俗的“复兴社会主义”倡导“阿拉伯民族统一”。
然而,复兴党和叙利亚军队中的实权人物大多是阿拉维派,这一直以来让人口占多数的逊尼派感到不满。作为逊尼派的代表性政治势力,宗教色彩浓厚的政党——“穆斯林兄弟会”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在叙境内活跃起来,一度受到大量逊尼派民众的支持。与几个其他中东国家的穆兄会类似,叙利亚这一支穆兄会也希望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宗教保守政权,这就与提倡阿拉伯民族主义并具有世俗色彩的阿拉维派统治集团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这句话曾是2011年叙利亚反对派抗议时喊出的口号之一。正因如此,叙利亚政府很早以前就将宗教事务划入国家安全范畴。早在叙利亚前总统哈菲兹·阿萨德时代,政府就以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冷战末期政治伊斯兰的沉渣泛起。某种程度上,为了“未雨绸缪”,复兴党背景的官员们试图将逊尼派宗教组织“官僚化”,为此与老阿萨德关系密切的安全部门人员被直接安插在各处,帮助宗教事务部监控宗教领域的活动,并决定地方上重要的宗教人事安排。
叙利亚大马士革老城澎湃新闻记者汪伦宇图这样的手段必然会引发占叙利亚人口多数的逊尼派民众不满,而时局变化给了穆兄会煽动反阿拉维派统治集团的机会。同年苏联武装入侵阿富汗,激起伊斯兰世界的广泛反抗,宗教原教旨主义也乘势而起。正是在这一年,穆兄会暗中支持并策动了一轮几乎波及叙利亚全国的示威、罢工,甚至暴动浪潮。接下来的数年间,叙利亚局势迅速恶化,流血事件频频发生。1982年2月,部分穆兄会成员武装了起来,占领了逊尼派居民众多的哈马城。
当地有70多名复兴党党员被武装分子直接处决,哈马已完全不受中央政府控制。老阿萨德大受震撼,立即指派亲弟弟带着几个师的兵力前往镇暴。雷霆手段下,数周后哈马重归政府控制,但大片城区化为瓦砾。按照美国资深记者和旅行作家罗伯特·卡普兰描述,除了上千名双方的参战人员,还有1万多平民在交火中身亡。出于降低分离主义风险的考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复兴党主导的叙利亚政权在国内北部的少数族群混居区推行“阿拉伯化”政策。
被迁入当地的大量阿拉伯人社会阶层较低,有的甚至属于赤贫阶层。他们匆匆来到当地居住,缺乏本地根基,加之本身收入和教育水平均偏低,自然容易按照宗教派别抱团,刚好便于日后宗教极端组织在当地发展势力。同时,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缓和自身与逊尼派和宗教保守派的紧张关系,老阿萨德政府又收买式地放宽了一些对宗教活动的管控措施。卡普兰在上世纪90年代末造访了阿勒颇、大马士革等地,发现当地的宗教氛围较之70年代有所回潮,叙政府新建了不少新的清真寺来安抚曾遭到打击的原教旨主义者。
不过,他还观察到,虽然活动空间变大,宗教人士却保持了着装上的某种低调,不过分凸显其宗教认同。“倘若说现在叙利亚依然有原教旨主义运动的话,它一定伪装得很好,在政府显露出脆弱的迹象之前,决不会将自己暴露出来。在2011年叙利亚战争爆发后,蛰伏数十载的宗教极端主义猛然抬头,给陷入乱局之中的叙利亚及其人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马卢拉虽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基督教小镇,但多年来一直也有少量穆斯林居住。
据优素福所说,2011年“努斯拉阵线”进入小镇后,强迫居民皈依伊斯兰教,若不屈从,便会遭到死亡威胁,而最初为“努斯拉阵线”带路的人,竟然是当地基督徒的一些穆斯林邻居。另有当地居民称,在马卢拉遭到袭击后,每个“恐怖组织”都声称“自己也有份”,临近穆斯林聚居村庄的人也赶来这里参与毁坏遗迹,他们因此得到了“努斯拉阵线”的奖励。“我们数百年都一起生活,没有一点问题,直到一些居民去了卡塔尔和沙特生活。
”另一位名为乔治·里汗的马卢拉居民向前来援助的英国非政府组织“人道主义援助救济信托基金”的志愿者指出,“他们带着宗派主义倾向返回了这里,紧张局势才发展起来。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在所谓的“阿拉伯之春”以前,极端思潮的风险主要来自叙利亚国外,尤其是海湾国家。传统上,叙利亚政府依靠苏菲派的“大本营”阿勒颇和首都大马士革的势力来监管伊斯兰教事务,这些地区有一些历史悠久的宗教学校,直到上世纪90年代都是附近居民学习宗教的热门去处。
然而,也是在上世纪90年代,萨拉菲主义在叙利亚国内的受众越来越广(编者注:萨拉菲派是产生于中世纪的保守宗教派别,主张严格奉行《古兰经》和“圣训”,特别强调净化信仰、尊经崇圣。18世纪发源于阿拉伯半岛的瓦哈比教派成为近代萨拉菲派的先驱。不少在海湾国家工作、生活的叙利亚人回到国内,带回了一些比较激进的萨拉菲思想。一些有海湾国家背景的卫星电视频道开始对外播放宗教节目,其观众中不乏叙利亚人。小阿萨德上台不久,“阿拉伯之春”爆发,叙利亚的伊斯兰教本身开始发生分化。
按照贝鲁特卡耐基中东研究中心学者赫达尔·哈杜尔的说法,从“阿拉伯之春”爆发的2011年至今,叙利亚全国逊尼派的分布结构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生活在政府控制区内外的逊尼派实际上已经被分成了两类信徒——叙政府控制区内的逊尼派支持阿萨德政府,控制区外的则反对阿萨德政府。事实上,2011年时,叙利亚街头的反阿萨德抗议就常常围绕着那些不受政府掌控的清真寺和地方上比较活跃的宗教人物展开。在大马士革附近的小城塔尔,抗议者们一开始就聚集在被当地较有实力的阿尔努斯家族控制的清真寺周围,同时避开了受到宗教事务部监控的大清真寺。
当年5月,在抗议变得更加激烈后,示威者还通过阿尔努斯家族向叙利亚当局传递政治诉求。而在叙利亚战争期间,阿萨德政府则试图继续从一种“安全化”的视角出发看待宗教问题,并大力鼓励传播被视为有利于国家安全的特定宗教解释,对支持政府的宗教人士也加以提拔。然而,在那些长期被反对派控制的区域,极端化倾向却愈演愈烈。澎湃新闻记者喻晓璇图同时,根据《叙利亚的宗教和国家:
逊尼派乌里玛从政变到革命》一书作者,法国学者托马斯·皮埃关于萨拉菲派在叙利亚战时活动的研究,这些地方上与政治反对派关系密切的清真寺往往受到源于海湾国家的萨拉菲派网络影响,后者直接资助了“沙姆自由人”和“伊斯兰军”等萨拉菲意识形态的武装组织。“这取决于你去的地区,假使你去伊德利卜,你会听到不一样的答案。”为半岛电视台工作的巴勒斯坦记者赫勒敦告诉澎湃新闻。赫勒敦曾是被迫移居叙利亚的巴勒斯坦难民,持有叙利亚护照。
新华社数据显示,目前伊德利卜省人口约400万人——这是反对派最后的据点。在这里,战争虽然被“冻结”了,但许多人至今仍是阿萨德坚定的反对者。今年3月15日是叙利亚“阿拉伯之春”反政府抗议爆发10周年,当时伊德利卜的抗议者再次走上街头,“人民希望政权垮台!活跃在伊德利卜的主要武装团体除了土耳其支持的反对派武装“全国解放阵线”外,还有已经被多国认定为恐怖组织的“沙姆解放组织”、效忠“基地组织”的“宗教守卫者”以及“突厥伊斯兰党”,不同团体之间时而还会发生火拼。另据英国广播公司2020年的报道,“沙姆解放组织”还在伊德利卜建立了一个名为“救世政府”的民政管理机构,拥有数千名员工。
越过叙利亚北部边境,有关战争的叙事也是另一个版本。在土耳其西南边境的加济安泰普,叙利亚难民米娅担心自己再也无法回到祖国。她告诉澎湃新闻,阿萨德的名字总会唤起她的痛苦记忆。在一次叙利亚政府军对霍姆斯省反政府武装的空袭中,米娅的母亲和妹妹死在了倒塌的墙下,而她的哥哥至今还在伊德利卜“为自由作战”。澎湃新闻记者汪伦宇图哈杜尔认为,绵延十年的血腥冲突无疑大大割裂了叙利亚城市与乡村、政府军与反对派控制区在宗教方面的认同,尤其是逊尼派的认同已被彻底重塑,旧的在政府监管下苏菲派主导格局被完全打破,多个宗教派别之间出现激烈的竞争。
因出言支持阿萨德政府而遭到英国媒体攻击的英国前驻叙利亚大使皮特·福特也向澎湃新闻坦言,尽管经过多年战乱,人心思定,叙利亚政府也再度占领了全国大部地区,但还不能说叙政府已经重新完成对宗教事务的掌控。因为新冠疫情,来这里的志愿者少了,镇上很多房子都没盖起来,时而中断的供电也会阻碍重建和正常生活。优素福说,镇上现在缺乏必要的医疗设备,他控诉道,“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现在正在用制裁杀死我们。”“无论我们是逊尼派、什叶派、阿拉维派、德鲁兹人、东正教徒还是天主教徒,我们都是叙利亚人。
”祖辈生活在马卢拉的阿卜杜·哈达德有一个愿望,“愿我们首先承认,我们是叙利亚人。